馬的人生初體驗---開車篇

早在踏入社會前，我就已通過筆試與路考，拿到準備闖天下的第二張憑證---『汽車駕照』。

當年的汽駕補習班，完全是將上門的白痴，以訓練寵物的方法來單向教學。整個駕訓練習場，往往就是監理站路考場的山寨版。所以，只要考前有勤加練習，真正路測時的陌生感，其實還算有限。


但問題，則出在教練教導學生在倒退停車、轉彎入庫…等項目，都是以【背訣竅】的方式教學。例如：看到停車位前方左邊桿子第X節，就要將駕駛盤往左打Y圈。然後，望著照後鏡內後面某角落，則再往右打Z圈..等等。

在這樣的填鴨教育下，雖然拿到了證照，卻讓我完全沒信心自己開車出門。所以，接下來的幾年，駕照就一直被冰在抽屜不見天日。反正，在台北市只要靠公車接送，就幾乎可到任何角落。開車？等哪天想買車時再說吧。

獨角馬定律A：『人生該來的考驗，就保證一定會來而躲不掉！』

那年剛就業，只是廣告公司小AE的我，有天突然接獲業務經理御令。我們這組人員得出差拜訪客戶散居全台經銷商。因為，事關年度重大提案的準備。全組立刻動員起來，開始安排任務。但公司預算有限，經理決定我們自行開車全組同乘，一齊南征北討來完成這次環島差旅。

最小咖的我，則被派去安排租車事宜。這種低估本人能力的小事，當然三兩下就辦妥。但是，到租車公司取車時，這才驚覺自己根本少了單獨開上路的勇氣。

這下可慘了，情急下立刻打電話求援。還好，請到創意小組裡交情最好的同事來幫忙。沿路，我就坐在副座旁，邊看他在台北車水馬龍裡如何殺出車路，同時邊聽他講解注意事項。好不容易，我們安然返抵公司大樓。

沒想到，出發地點臨時改變。結果，我必須先將車子開回家暫停一夜。隔天再出門到處去接人。

下班後，硬著頭皮緊張萬分坐進駕駛座。抓緊方向盤，深深呼吸吐納幾回後，還是有點不敢踩下，那第一步油門。

撐了很久，感覺馬路上該下班放學、該回家餵小孩的，似乎都走了差不多。終於，我鼓足勇氣，緩緩開動以絕對謹慎的速度，往前駛了出去。

當時租屋在天母，在不諳路況與緊張下，竟然偏偏從中正區開進燈紅酒綠的林森北路。沿路越來越多吵雜的人與車，更讓我將這台TOYOTA開成超慢老牛車。

在後面被我擋道的車流，只要大聲一叭，我就乖乖讓步請他先行。結果，還是吃了不少大白眼，加上含有咒怨的碎碎念。

如此謹慎地一路平順，讓我漸漸放鬆有了信心。然而就在此時，卻看見一台警車，停在前端不遠處只有雙線道的路旁。

這下，緊張到戰戰兢兢，心想只要越過他們，應該就一路無事。

獨角馬定律B：『越是在意希望不要發生的，老天就越會給你弄出現！』

當車子離前面停在路旁的警車越來越近，連坐於車內的警察也清楚可見。眼看就要通過，眼看就可鬆一口氣，眼看就要抵達今晚目的地…

結果，在那林森北路兩線道還算寬敞的馬路上，本大爺所開的慢慢車，穩穩地在與他們錯身的同時，卻相當熱情地以保險桿的唇，去熱情磨蹭警車的側門，然後興奮發出激情嘎吱聲而過。

在交會的瞬間，到現在還記得，坐於車內那兩位警察目瞪口呆看我的表情。

原來，我完全不知自己所開的車寬，從駕駛座內到底該如何目測抓量。結果，在腦中越不想靠近警察的念頭下，竟然，就越不由自主地往警車招呼了過去。

嚇到六神無主的我，趕緊在不遠處自動靠邊急停。然後，立刻衝出車門，乖乖站到旁邊去立正不動，等待「最後審判日」的來臨。

後方的警車，一時之間倒沒任何動靜。從眼角餘光，我看到車內被大膽狂徒所驚嚇到的警察，則正襟危坐、面無表情地一動也不動。想必，他們也在暗自思考，到底敢在這酒色雜處之地撒野到太歲頭上者，會是什麼來路的傢伙？

不知到底經過多久，只記得每台路過的駕駛，都很乖地減速慢行。或許，他們以為這又是交警路罰超速者的新招數！？

這時，後面的警車，終於慢慢開動，往我方向駛了過來。

「阿爸、阿母，我對不起你們。記得務必要到看守所來看我啊！」這是，站在路旁的自己，心中弦然欲泣的獨白。

我們彼此間的距離，隨著，紅光轉著閃著的警燈，懸疑地越來越近、越來越近…

想到今晚恐怕得在警局借宿、想到駕照不知會不會不再相見、想到隔天所有人將在路旁痴等…。絕望又惶恐的神情，加上冷汗直流的窘狀，應該就是我那時的真實寫照。

警車終於開到身旁，沒有熄火下車的警察，從車窗探出頭來，向路旁已經僵直不動的我，只簡單問了一句話。

『你還好嗎？』

不可置信地對他點點頭，這位頭頂有萬丈光輪、身上有瑞氣千條的仁慈天使，就什麼也沒做地，往前繼續開車走人。

那晚，懷著感激又慶幸的心情，我有一夜的好眠。

有趣的是，經過這震撼教育後，隔天開車就相當平順。自己也不再像剛上路時那般惶恐。整段路上，大家輪流換手駕駛，倒也其樂融融。

在後座與同事輕鬆嬉鬧，等車上高速公路後，經理突然轉頭對我說：「待會那段從苗栗到台中的路，就交給你啦。」

在短短兩天裡，就從第一次單獨開上大馬路，跳階晉級到開上高速公路。已經從小膽變大的我，似乎也不再那麼緊張。

雙手握著方向盤，身體往前傾地全神貫注在注意車流動態。此刻覺得，差別似乎只有油門得比在都市開車時，多踩深一點。較為放鬆後，也慢慢加入了車內大夥的談笑。

天空卻開始變臉，烏雲急速密布聚集，濃厚的雲層離地面相當接近。閃閃雷光在隆隆威嚇聲中，瞬間就大雨傾盆而下。

此時，就像陷在洗車庫裡各方噴射而來的急勁水流。在已黯淡無光的下午，從車內望向窗外，僅剩從瀑布水簾間穿過所剩無幾的視線。

被這突然的大雨驚擾，車內氣氛似乎有點下降。大家笑鬧暫時收兵，有人乾脆趁機閉目休息。

正在專心開車的我，為了提振大夥精神。於是，決定把昨晚與警車擦撞而過的奇遇，講出來讓大家笑一笑。

很嗨地講完故事後，卻發現氣氛變得更詭異凝重。原本閉眼假寐的人，此刻全都自動醒來。整個路上全車不再有人睡覺聊天，大家都很有默契地，非常、非常專心在陪我注意著路況。

於是，那天自從下了高速公路後，此後的行程，我都意外地享受到，只需乖乖坐在後座，不用再辛苦開車的隆重禮遇。

真謝謝你們，我的好同事。

感恩陪我度過，這段如此重要卻又不孤單的『駕駛成年禮』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