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嗆辣泡菜或是甘甜人參?

刻苦耐勞、率直蠻橫、強烈愛國、個性剛烈 …

當我還未接觸瞭解韓國民族之前,我對這個高麗民族的感受一直是如此的。


那年的漢城出差, 11月的氣候就已是溫度計上天寒地凍的個位數了。仗著過去旅行的經驗,我對同訪韓國的女同事提議,一起到漢城的南大門逛傳統市場並品嘗當地小吃。

『南大門』很像台北迪化街與萬華夜市的結合,舉凡韓國傳統食品如泡菜人蔘等南北雜貨,都可在此購得物美價廉的商品。我們在黃昏初上時抵達,決定先好好慰勞肚子,補足力氣後再去採購特產。由於此地已經成了觀光勝地之一,所以傳統飲食小吃攤到處都是。根據經驗,攤位裏的當地消費者多寡,應可當作值不值得嘗試的參考依據。於是在左挑右選後,我們兩人終於選定一個擺滿誘人海鮮及熱食的小攤。

小攤生意不錯,掌廚的是個幹練壯碩的大嬸,俐落的身手看得出她的精明。在旁招呼客人的則似乎是她女兒,瘦小的臉上紮著微亂的馬尾,正快速打理著前桌客人留下的食餘。我們坐定後,看著攤上正熱烤的食物及聞著爐上火滾的美味,雖然言語絲毫不通,也沒菜單可供參考,但我們毫不遲疑地在參考左右鄰桌後,東指西比出了一桌菜餚小吃。

平心而論,其實食物味道只算普通。但在冰雪天裏與當地人共擠路邊帳棚,看著爐火熱氣暖暖地烘著每個人凍的紅冬冬的臉,吃著未曾見過的傳統小菜佳餚,這種異國風情倒還真是有趣。只是,我們這開心的感覺,僅短暫地維持到帳單送上來的前一秒。

「啥咪啊?」

我叫來大嬸,瞠目結舌地指著上面的金額。女同事則是瞪大眼睛地在換算著匯率後的台幣。難以想像的是,在這樣的路邊攤,兩人點食的普通小吃,竟然相當於我們這裡五星飯店Buffet五個人用餐的金額!

大嬸的神情則相當鎮定,她隨手拿著我們點的幾種食材,在泛黃的紙片上快速地寫下幾個金額(全都是天文單位!),然後一邊嘰哩咕嚕地念著,一邊瞪著大眼看著我們的反應。

一直自認很謹慎的我,這次竟然沒有事先問價格就點菜,只不過認為在這當地市集應該不會有城市裏的狡猾商賈。沒想到的是,我們竟然就在此立刻被敲了個大竹槓!雖然想竭力據理力爭,卻發現不知從何立足。

我極度不情願地付了帳,大嬸竟表示她們這兒不開收據。這下子,我們連原本想向韓國同事控訴此地惡行的證據都沒了。我不可置信地望著那位大嬸,妳…還實在…XXX的…有夠厲害!

唉,難不成水滸傳裏的孫二娘再世於此?

原本的好心情全被攪和成一攤爛泥,但與其繼續為此生悶氣,還不如打起精神繼續逛街為自己打氣。只是,我還是忍不住心中怨氣,在特產店購物時,跟懂英語的老闆娘抱怨起剛剛碰到的倒楣竹槓事件。

又一個沒想到的是,韓籍老闆娘在聽完我們的遭遇後,竟也表示同仇敵慨,並將在旁幫忙的兒子喚來,要他陪我們去將那是非黑白弄個清楚。我雖感激她的義氣相助,不過,看著這個有著剛毅神情的精悍少年,不禁擔心隔天當地的社會版新聞標題會不會是-『台灣古惑仔大鬧南大門』!

唉!天知道,我們只不過是個想逛街吃飯的單純觀光客而已啦!

少年並不多話,聽完我們對整個事件的描述後,他點點頭並揚起粗黑的眉毛,示意我們帶路前行,一行人於是虎虎生風地往孫二娘攤位跨去。

面對著氣勢十足的我們,大嬸可完全不是盞省油的燈啊!她揮舞著手中鍋鏟,如同陣前叱吒風雲、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將。雖然我們拋出如箭雨般的多方質詢,她臉不紅氣不喘地一一接招,還間雜越來越高音頻的獅吼。我方的少俠雖然一開始正氣凜然,但畢竟整個事件他非全程經歷,加上兩旁的我們全然不解韓語,無法上前助陣,在孫二娘的反守為攻節節進逼之下,即使在寒冷的冬夜,少年的臉上竟也開始汗珠淋漓。

我與女同事相互對望一眼,兩人皆知此役已無勝算,再此纏鬥下去,必如美軍深陷伊拉克般難以收拾。

輕輕地將男孩拉到一旁,我們為其義氣相助,誠懇地向他道謝。原先在異國遭受的怨氣,早就平息也不願再追究。只是,少年的神情明顯地仍為此事無法伸張而忿忿不平著。

與男孩道別後,我們準備離去。這時的天空,開始在昏暗的夜色飄下紛紛細雪與冰冷雨珠。少年握著我們正欲道別的雙手,示意我們在旁等候。然後就消失在商店街的某雜貨店內。

再次見到男孩時,他快速將一個物品塞給我們就立即轉身離去。我低頭看著手裏握著的,是一把帶著溫暖的全新摺疊雨傘。

今年的台北冬天,濕冷的雨常伴著寒透的風,將街上的行人都藏進如蛹般厚厚的冬衣。來來往往的交錯,只能從衣領縫或是毛帽下瞥見匆促的眼。我拎著傘在雨中漫步,在手機的巴士廣告中及商店流竄的韓劇音樂裏,常再次憶起那回北國的人情冷暖。

『以自己的眼,用更寬廣的心,重新認識這個世界!』

在我的人生裏,這是一個高麗男孩教我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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