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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一定都要在一起

那個夜的夢,似乎是浸沉在大海瘋狂起伏的波濤上。被大浪搖醒仍惺忪欲眠的眼睛,只能勉強看到黑暗裏時鐘顯現的【01:47】。連日的疲憊還是讓我轉頭立即再睡,雖然,仍又回到那在海上顛簸的夢境裏。

清晨,整裝好正準備上班,在因停電而靜寂的屋裏,卻突然接獲久未聯絡的大學好友急電。掛掉話筒,來不及思考便立即狂奔下樓叫車疾駛。一小時後,在萬呎高空飛往台中清泉崗的機上,我只能徬徨無助地默默祈禱著。

這天,正是造成台灣史上傷亡人數最慘重地震的1999年9月21日。



市區的街頭建築,此刻已如戰場般的頹圮傾毀。在尚存的商店裏搶購了食物飲水後,與幾位同樣居住外鄉心急家人安危的路人,共同出資包攬了計程車,便立即往南投家鄉奔駛而去。

柔腸寸斷的山道,已堆滿仍沿著山壁滾滾而下的巨大落石。煙灰塵漫的天空,還飄浮著令人掩鼻的腐臭。沿途望著被土地斷層隆起而震倒的傾垮房舍,我只有越來越下沉焦急的心情。

車子已越來越近家人居住的社區,目睹老家附近的著名酒廠在熊熊烈焰的摧殘下僅剩斷樑黑壁,十指緊扣發冷的雙手,只能不斷再不斷的向上天默禱。 到達下車了,外觀仍看似完整無缺的老家,讓我稍稍喘了口氣。但狂敲緊閉扭曲無人回應的鐵門,卻讓顛簸不安的心情再次飆昇。

匆匆抓了被丟棄在路旁的腳踏車,我開始往附近的急難庇護中心奔去。在來來往往驚慌失措的人群裏,我仍然無法發現任何深愛的家人身影。

再次轉回街上,不放棄地拖著已經掉鏈的腳踏車徬徨地繼續步行。這不知希望在何處的無助時刻裏,這到處是流浪鄉民的大街上,天可憐見,竟然,就在轉身街角,我與失散逃出仍驚慌未定的家人,重逢擁抱在殘破的街道上。

仍腳趿著拖鞋身穿睡衣的家人,同意了我的建議。決定全家立即開車前往災害較輕的台中市區避難,以逃開此地仍不斷的餘震與物資短缺的困境。然而此刻,我們才突然發現,並非我們家裏全部成員都已到齊。

媽媽自小愛狗,老家養了一隻名喚『雪莉』的混種喜樂蒂。在她的細心照顧下,金黃濃艷的長毛就如希臘神話中的黃金綿羊令人疼愛。自我幼時求學開始,她已是被當成家裏的一員。老媽每次出門遠遊,最放心不下的也是被留置在家中的她。每次叨念不停,就想早日回家看狗狗是否安好。這樣倏忽之間,『雪莉』也已陪伴家人十數載的時光。

這驚天動地的地震,其實還是讓高齡的老家受到了嚴重內傷。爸爸回憶那晚,在地震的強烈抖動中,家裡房間的隔間牆與樓梯全被震垮震裂。頹倒的磚牆玻璃讓大家在驚慌逃亡中差點受傷,更來不及收拾細軟便急逃到空曠街上。

老狗『雪莉』,在七級的威力強震下,雖然嚇到四肢無力,但仍僥倖地穿梭在紛飛的桌椅磚石中,逃命瑟縮到安全的牆角去躲過一劫。雖然,沒有如電影般演出忠犬勇敢救主。不過,體諒她已是狗輩的老奶奶,能夠自救已屬難得。

既是家人,怎能捨棄。與妹妹決定重返家園去救犬。我放棄半傾頹的危險樓梯,戰戰兢兢地爬牆而上到二樓,在滿目的蒼夷中緊張地呼喚狗狗的名字,只希望她依舊安好。終於,在東倒西歪的家具堆裏,我看見了雖然發抖但仍拼命搖尾的『雪莉』。

簡單收拾了必需用品,再用空中吊籃將狗狗從二樓送到地面與等候多時的家人會合。這個時刻,我們才總算是真正地團圓。雖然,損失了眾多財物。但是,比起觸目所及等候救援的鄉民,我們已真的深感自己幸運。

南投家鄉因為位居強震的震央。這罕見的天災,在瞬時即弄垮本鎮四百多棟屋舍並奪走一百多條人命。幸運獲救的人,有的哀慟喪失於屋瓦下的親人,有的只能無助地屈居在簡陋帳篷中等待救援。當我們駕著小車載著全家成員,隨著逃命的長長車潮往外奔去,沿途所見的災況已非「淒涼」兩字足以形容。
我只能在心中祈禱,願所有倖免於難的人們,從此能夠記取血淚教訓,好好保護上天賜予的大地資源,也盼我們都能永遠珍惜此刻所擁有的簡單幸福。

附註:
記於觀看電影【心動奇蹟 A Tale of Mari & 3 Puppies】後有感而發。這是一部描述2004年日本新潟縣中越地震,受創的山村在全村民被迫撤離的斷垣殘壁中,單獨留下的母犬獨力守護出生不久的幼犬之真實故事。

台灣網頁 http://www.newaction.com.tw/mari&3puppies/page1.htm
日本網頁 http://mari-movie.jp/index.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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